四、右乳腺瘤:第一次面對生死的恐懼
那一年她五十來歲,大女兒結了婚,也生了孩子,有一個月的時間,她沒有運動,每天都帶著孫子一起洗澡,袓孫倆在澡盆內玩遊戲,好不快樂。一個月過後,有一天,孫子沒來,她自己洗澡卻突然發現右邊的乳房有一塊腫大硬塊。
李:那日,就我自己在洗澡,哎唷!我都會運動,那個一個月就沒,阿我就,疑!怎麼會硬硬的?哎唷!摸到就硬硬的,右邊,我嚇一跳,嚇一跳,那天下午,剛好我先生在保險公司上班,他家裡開鐵工廠,但我請他來這裡幫忙。回來,他都會幫我夾菜,我們兩個而已嘛!他說:啊!你李老師怎麼都不吃?」我說,我也不敢說,最後就:「好啦!好啦!吃不下!」他說:「疑!你有事情喔!」我跟他說了,換他吃不下了,他就說:「這樣,走!快一點,馬上到吳外科」。(口述歷史)
在先生的勸說下到吳外科檢查,醫生一看說是癌,她怕死了,哭了好久,每天以淚洗面,畢竟這跟前幾次的受傷不同,搞不好是會要命的,就這樣擔心的哭,連媽媽從屏東上來看她,才一開病房門就哭個不停,她要媽媽回家哭,不要在這裡哭給她看。
李:一直怕說是癌,每天一直哭,哭到有一天我母親來,他住在屏東,就還沒開門就在哭,我說「媽媽,你如果要哭,你回家哭,不要在這裡哭。」我意思就是說,不要哭給我看就是了,他就乖乖回家。
說不怕死是騙人的,除了對舞蹈的承諾,還有無法再見孩子們,才會怕的一直哭!一週後,醫生開刀取出腫瘤,為安全起見,也切了三分之二的右邊乳房,最後證實是良性的,她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,破涕而笑!不過,後來透過每天的教舞運動,很快的,被切除乳房凹進去的地方很快便又凸了出來,原來舞蹈運動對健乳真的有效!
五、惡性甲狀腺腫瘤 再一次的生死磨難
這一天,先生有點感冒,就陪著他去看醫生,結果意外被醫生看出她已罹患甲狀腺腫瘤,而且還是惡性的,第二天再去,因為吳醫師是甲狀腺的權威,再度肯定的對她說,她才驚覺事態不妙。
李:他一看就知道,其實我都穿長衣服,都沒變啦!就是這樣!他跟我說:「老師你的甲狀腺…惡性!在裡面,所以你沒有感覺,你外行都沒有感覺,我內行知道。」聽到這樣就會怕,哇!他爸爸說:「要怎麼辦?」要開起來啊!我說我和這個開刀,有一點很煩啊!但聽到這個壞的變得會怕!很不好啊!很不好,就知道不好就對了。
後來開刀都很順利,她也強調,當時雖然會怕,但並不知道是惡性的,是在開完刀,醫生問兩位雙胞胎,媽媽向來不罵人,最近是不是動不動就罵人,雙胞胎說是。原來甲狀腺腫瘤會影響到心臟,脾氣也會跟著變得不好,聽了醫生事後說,她才知道,原來她罹患的是惡性的,是會死人的,這時候才知道要怕,但已經開完刀,也就沒事了!
六、罹患子宮頸瘤鬼門關前又走一遭
這事是發生在她63歲以前,當時,她有事沒事,會把手放在肚子上,一付痛苦的樣子,先生當場撞見三次,認為可疑,要她務必去看醫生(吳外科)。起先,大家以為是盲腸炎,醫生也幫他開刀,就在開刀前,先生拜託吳醫師,順便檢查她的結紮,因為年輕時結紮,當時,醫生交待28年後要檢查,看有否發炎,就這樣,醫生在開盲腸的刀時,順便看了一下子宮,這下子可嚇壞一群人,原來子宮內已長了一顆很大的瘤,就這樣順便摘除。
被麻醉的她,是在事後才知道自己罹患子宮瘤的事,她說,以往的大病痛開刀,七天就可以復原下床,但這一次足足十天才可以下床,意謂病情不輕啊!常笑稱自己「去病院就像逛百貨公司一樣」,逛一逛就沒事了,所以,每次遇到大病,雖然流淚,但病一好,又整天笑咪咪,而且還立即投入舞蹈教學,當時,甚至只吃藥,沒吃半點補品,因為,舞蹈讓她忘掉一切不愉快!這麼樂觀的態度也差一點讓她誤事,原來子宮開刀是不能馬上做激烈運動的,當時,病好後,她原本想跟往常一樣上樓去教舞,一次高雄縣仁愛之家董事長張雅玲女士來看她,要她多保養,也說了她女佣病好沒休息大量流血的驚險事件,讓她這一輩子對張雅玲都非常感激。
李:結束之後,普通我就七日就出院了,這裡都七天,那七天我就自己去抹胭脂,吳醫師說還要再休息三天,因為大手術,很大的手術,就還要休息三天,第十天,(子宮內)什麼都拿走了,十天,就是這樣。七天我起來擦口紅,不能走路,對啊!怪不得說要休息,休息到第十天才平安回來。回來以後,在這裡,那個張雅玲女士你知道喔?來跟說我:「李老師,我有要緊的事情跟你講,我的佣人也是去手術,她喔,她一定要擦地板,我說不要啦!不要擦啦!她說沒關係,我到醫院休息好幾天了,結果她一擦就流血,所以李老師,你不要說你很好就趕快到三樓去教舞。」她這樣教我,我很聽她的話,我現在很感謝她,不然,像我過去,沒事情,就說好像是住醫院像去百貨公司回來就好了,好了就去上課,這下就慘了!
李:那個時候從醫院回來都笑瞇瞇,也不過吃藥嘛!人家回來說要吃什麼補品,我都沒有啊!我什麼都沒吃!她知道嘛,都這樣幾十年,她竟然教我,我現在很感謝他,不然結束了就好了,我又上去教舞了,這樣不好!
七、70歲的腰椎受傷-仍忍痛全國巡迴公演
幾次的住院出院,對於任何人,若發生在自己身上,一定是刻骨銘心的記憶,但對李彩娥而言,其實當時的痛苦她早就忘了,原來如她說的「只要能跳舞,就什麼都能忘掉」,因為可以讓自己實現藝術、實現對舞蹈的熱愛,她比什麼人都快樂。而這一切,給她重生的新力量,她也要用舞蹈上台,表示自己的健康,她也感謝觀眾所給她的力量。
在他70歲那年,雲門的羅曼菲教授在劉鳳學教授的推薦下,來邀請她參加文建會台灣「半世紀腳步」的公演,她就跳她自編回憶父親的「憶」,沒想到在練習期間,一個不小心,就這樣一扭腰就不能動了,當時,因為還有記者會要開、要練習彩排,甚至還要演出,她心想,不能找醫生,因為找醫生,醫生絕對不讓她跳,那時候大家都不知道她受傷了,也沒有人察覺,於是忍著痛,她負傷練習,而不想讓別人知道,甚至連需要劈腿的舞蹈她也照做,就這樣,在台北首演跳了兩場,再到新竹、台南,再回到高雄演了一場,總計5場。
李:他們都在那邊暖操,羅曼菲老師帶頭,我沒辦法去和他們暖操,很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說我很驕傲,其實,是我不能動,不是不要表演,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我,腳啦、腰啦很痛,痛到不行!
李:新竹也是照常這樣跳,還跛腳回來,過台南,沒有人在看就跛腳,有人在看就站直直,又跳完了台南,再回到高雄,又跳,完了以後,哇!倒下了啦!回來家裡就倒下了喔!
一回到家,她終於倒下去了,她說,那時因為先生早已過逝(她63歲時,先生離開,時年69歲),不能在旁邊叮嚀她去看醫生,全國巡迴公演完五場回到家才看醫生,當時,骨科醫生說很嚴重啦!她後來回想:「現在開始在治療啦,很笨啦!今天現在想起來當時很笨,我表妹如果沒有把我Push,現在不知會怎樣。」原來在看了骨科醫生後才發現,是第24、或25椎的脊椎受傷,再不處理恐怕轉變成骨刺就麻煩了。
當時沒有去看醫生,強調都是靠意志力在支撐,問她是不會感覺到痛,還是不痛,究竟負傷還在跳,支持她的力量是什麼?她說是榮譽與責任感,還有觀眾的掌聲,所以,就算再痛,聽到的也只有音樂,而堅持自己仍要獨舞,因為她是「台灣現代舞的第一人」。
李:就讓人家請去了啊!你也不能說我腳痛就不要跳了,也是要咬牙,那個光榮嘛!還有責任嗎!還有在跳的時候收到大家給的掌聲,聽到這些,讓我一跳都忘記自己的腳不能走路。
李:就是音樂、能聽到只有音樂,跳完了就變成跛腳。
李:對,就是那個責任啦!文建會第一屆舉辦的半世紀的腳步,高原老師、劉鳳學老師他們都沒有出來跳,都派他們的學生,只有李彩娥老師自己本身親自出來跳,就是那個光榮,還有責任感啦!
李:就羅曼菲老師說的,說我是台灣現代舞第一人,所以,是劉鳳學要求要邀請我來跳的。
李:就是因為那個舞是我編的「憶」,要紀念我的豆桑,我自己一個人要跳的嘛!。當時我就還沒跳,我還能跳啊!那個舞本來就是我要獨舞的啊!
李:還能跳,還年輕啦!七十歲(還年輕。)現在八十五算起來還年輕啊!
聽她這麼一說,我反問她:「孔子說人生七十才開始,那你不就才十五歲?」
李:對啦!以外就寄在銀行沒算利息。(語畢,然後開心的笑!)
八、80歲的跛腳還是要再舞下去
80歲那一年,正在為舞團的年度公演而忙碌,一天在上課中,就在說好立正下課時,突然全身僵直又不能動了,這回她學聰明,等學生全部下樓後,就一個人慢慢的用倒退的方式,從三樓樓梯爬下樓,直到爬到二樓,真的不行了,才開始叫人,被家人送到醫院,七、八個孫子也都一起趕到醫院,叫她坐輪椅,她打死都不肯,直說「我不要」,大家要她聽話,還說「國寶要聽話」,她說,聽到這句話讓她好慚愧。
李:完全那個後遺症來了,真的又不能走了,不能走,不過這次比較聰明了(笑),就是那個樓梯喔只能用爬的,不能走,學生回去了,自己扶著欄杆這樣爬…,到了二樓才叫人,還好那時候大家都在,就可以替阿嬤叫我媳婦啦,我兒子大家都趕快來找那個手術的醫生,他說:「老師啊!坐輪椅啦!」我說不要,叫我坐到醫院要去檢查,我說,這樣而已要坐輪椅,我說不要,不要,他說不行,你就是要聽話,才知道嚴重啦!不能走,都這樣去的,他都叫我國寶啦!國寶!要聽話,叫我國寶我都很慚愧,痛苦還在慚愧。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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